秦朝的法律和商鞅變法以來秦國的法律是一脈相承的，商鞅變法時便確立了重刑主義的路線，繁刑重罰自始皆然。

1975年底，在湖北云夢睡虎地11號墓出土大量秦簡，包括一大批法律文書。這些法律文書不僅有秦律，而且有解釋律文的問答和有關治獄的文書程式，盡管不是完整的秦律，但保存了秦律的很多內容，為了解秦朝的法律提供了寶貴的材料。

云夢睡虎地秦簡 圖/網絡

1

秦代五刑

根據古書記載和秦簡資料，秦律中出現的罪名繁多，有200余種。

其中有侵犯皇帝人身和尊嚴罪，誹謗與妖言罪，叛亂罪，以古非今與挾書罪，妄言與非所宜言罪，違反王令罪，降敵、譽敵罪，私藏和偶語詩書罪，瀆職罪，盜竊罪，殺人罪，斗毆、傷害罪，逃亡罪，詐偽罪，不孝罪，乏徭罪，奸情罪等。

死刑

剝奪人生命的刑罰。有絞、梟 首、腰斬、磔、車裂、戮、棄市、剖腹、生戮、定 殺、坑、賜死、鑊烹、鑿顛、抽脅、囊撲等。

車裂，用車分裂肢體，俗稱“五馬分尸”。

磔，即撕裂活人肢體。

腰斬，即將人從腰部斬斷。

棄市，即在鬧市處死，并暴尸于眾。

戮，活著先刑辱示眾再斬首，叫生戮；先斬首再將尸體示眾，叫戮尸。

定殺，即把犯人拋入水中淹死（適用于患有疾疫者）。

梟首，斬頭后把頭懸掛示眾。

坑，即活埋。

具五刑，先執行各種肉刑，再執行死刑。

族刑，即滅絕全族，有滅家、滅宗、滅族、夷三族、夷九族、夷七族、夷十族、滅里等。

車裂 圖/網絡

秦律對告言皇帝住處、兼方（一名方士兼操兩種方術）、妖言、偶語詩書（互相討論《詩經》與 《尚書》）、失期（軍事集結晚于預定期限）等罪名均處以死刑。

《封診式》中有這樣一則記載：“其里士伍甲告曰：‘甲親子同里士伍丙不孝，謁殺，敢告。’即令令史已往執。令史已爰書：與牢隸臣某執丙，得某室。”可見，秦律法對不孝者處以死刑。

《史記·秦始皇本紀》記載：“（二世三年）齋五日，子嬰與其子二人謀曰：‘丞相高殺二世望夷宮，恐群臣誅之，乃詳以義立我。我聞趙高乃與楚約，滅秦宗室而王關中。今使我齋見廟，此欲因廟中殺我。我稱病不行，丞相必自來，來則殺之。’高使人請子嬰數輩，子嬰不行，高果自往，曰：‘宗廟重事，王奈何不行？’子嬰遂刺殺高于齋宮，三族高家以洵咸陽。”

從這個記載可看出，秦三世以謀反罪處死趙高三族。

影視劇中的趙高 圖/網絡

肉刑

又稱“體刑”，是“斬人肢體，鑿其肌膚”的一種刑罰。有臏、黥、刖、劓、宮、笞、具五刑、髡鉗、耐等。

笞，是一種用小荊條或小竹板抽打臀、腿、背的刑罰。

黥，也稱墨刑，用刀刺刻犯人額頰等處，再涂上墨，作為懲罰的標記，用來懲治犯有輕罪的人。

劓，是一種割鼻子的刑罰。

臏，是一種剔去膝蓋骨的一種酷刑。

宮，破壞人的生殖機能的一種酷刑。

耐刑，即剃光犯人鬢發胡須。

髡刑，即剃光犯人頭發。

《秦律》對相應罪名應該處以何種刑罰做了規定。比如：“完城旦，以黥城旦誣人，可（何）論？當黥。甲賊傷人，吏論以為斗傷人，吏當論不當？當誶。”“葆子□□未斷而誣告人，其罪當刑城旦，耐以為鬼薪而鋈足”等。

劓刑 圖/網絡

徒刑

徒刑是剝奪犯罪人的自由，實行強制服勞役的刑罰。有城旦舂（5 年）、刑城旦、完城旦、鬼薪、白粲（4 年）、隸臣妾（3年）、司寇（2 年）、侯（1 年）隱官工、貲戍。

城旦。是服筑城的苦役（不限于筑城），適用于男犯。一般為四年刑。附加肉刑稱為刑城旦，為五年刑。

城旦舂。服舂米以供犯人口糧的苦役。適用于女犯。刑期分四年、五年。

鬼薪。男犯服為宗廟砍柴伐薪的苦役，三年刑。

白粲。女犯服為宗廟舂米以供祭祀用的苦役，刑期也是三年。

隸臣妾。將犯人及其家屬沒為官府奴婢，男為隸臣，女為隸妾，往往還有附加刑。

司寇。在這里是刑名。男犯到邊遠地區服勞役，同時防御外寇。女犯也有相似勞役。二年刑。

侯，即斥侯。為守邊部隊充當前哨偵察，是徒刑中最輕的一種。

秦律相關的記載有：

“當黥城旦而以完城旦誣人，可（何）論？當黥劓。”

“隸臣將城旦，亡之，完為城旦，收其外妻、子。子小未可別，令從母為收。”

“大夫甲堅鬼薪，鬼薪亡，問甲可（何）論？當從事官府，須亡者得。今甲從事，有（又）去亡，一月得，可（何）論？當貲一盾，復從事。從事有（又）亡，卒歲得，可（何）論？當耐。”

“隸臣妾、城旦舂之司寇、居貲贖責（債）（系）城旦舂者，勿責衣食。”

秦始皇陵刑徒墓地 圖/網絡

流刑

包括遷、謫、逐。遷是將犯罪人及其親屬遷離故鄉的刑罰。一般是從內地遷至邊遠偏僻地區，這種刑罰類似后世的流刑，但秦的遷比后來的流刑要輕。

被遷者有的奪爵，有的可以不奪爵。《漢書·高帝紀》載：“秦法，有罪遷，徙之于蜀漢。”《秦簡》檔案記載：“百姓有母及同牲（生）為隸妾，非謫罪也而欲為冗邊五歲。”

身體刑

包括奪爵、除 官、廢、收、籍門等。廢是秦律規定的適用于有爵位和擔任官職的人的刑罰。廢是指廢除其爵位和官職。秦律規定，凡被廢掉官職的人，均不得再任官吏。《除吏律》：“任廢官為吏，資二甲。”收，即收錄，又稱“籍沒”。

2

以刑殺為威

從刑罰體系看，對違法懲罰的手段極其殘酷。

商鞅以“謀反”罪而被車裂，即五馬分尸。呂不韋以“操國事不道”罪，被逼自殺。李斯以“謀反”罪，“腰斬咸陽市”。這些罪名都是屬于危害統治的政治罪，因而處以極刑。

商鞅最終被車裂而死 圖/網路

對非政治犯罪的懲罰依然嚴厲。如秦簡《法律答問》：“五人盜，贓一錢以上，斬左趾，又黥為城旦。”這就是說，五人一同偷盜，偷盜一枚半兩錢以上的罪犯，要被斬掉左腳趾，同時還要在臉上刺字后判為城旦刑徒去修筑城墻。

還有規定，凡毆打祖父母及曾祖父母者，“黥為城旦舂”，男子要判城旦刑徒去修筑城墻；女子要判城旦舂刑徒去舂米。偷摘別人的桑葉，贓值不到一錢，罰服徭役30天等，不一而足。

秦朝重刑的目的是“以刑殺為威”，是為了樹立專制皇帝個人的絕對權威。《史記·秦始皇本紀》中記載的兩件事足可以說明這一點。

其一，一次秦始皇去梁山行宮，從山上望見丞相的車騎眾多，非常排場，心中不快。隨行的太監把此事告訴丞相，丞相很快減少了車騎。秦始皇知道后大怒，認為隨行人員告密隨即全部殺掉。

其二，東郡地方天上掉下一塊隕石，有人在上面刻了“始皇帝死而地分”幾個字。案發后，秦始皇派官吏追查，結果沒有查出作案的人，竟下令把住在隕石旁邊的居民全都殺光。

秦始皇甚至將這種專制淫威施于自然神靈：秦始皇二十八年，始皇至湘山，遭暴風巨浪不得渡江，以為是湘君之神故意阻攔，一怒之下令三千刑徒伐光了湘山之樹，致使湘山露出了原本的赭色。

據史書記載，秦始皇時，僅處以各種刑罰的人就多達70多萬，人民搖手觸禁，動輒陷刑。一人犯法，罪及三族，一家犯法，鄰里連坐。秦二世更變本加厲，刑罰更加嚴酷，甚至“以殺人眾者為忠臣”，各級官吏都成為奉行這種刑罰的劊子手。

人民生活在極其恐怖的統治之中，于是造成“赭衣塞路，囹圄成市”、“刑者相伴于道，而死人日成積于市”、“劓鼻盈蔂，斷足盈車，舉河以西不足以受天下之徒”的慘狀，社會矛盾達到了極點。

秦始皇陵平面圖 圖/網絡

3

重刑主義的利弊

從上述史料和出土的秦簡可以看出，秦刑罰名目繁多，手段殘酷，且常是兩種或三種刑罰一起使用，這樣不同的刑罰組合就派生出許多新的刑罰等級，使本來就殘酷的刑罰更加殘酷。這對鞏固當時的中央集權和專制政體起到了極大的作用，卻也產生了一定的消極影響。

秦代刑事法律制度強調“重刑主義”，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犯罪率，使得秦國社會秩序得到很大改善。立法權絕對集中于君主，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國家機器的效率，促進了社會秩序的穩定。使得秦“家給人足，民勇于公戰，怯于私斗”，為秦國統一六國奠定了基礎。

但秦代刑事法律制度也有一定的缺陷，表現為“重刑主義”的濫用。秦刑罰種類繁多，手段多樣，僅死刑就有十余種，如族、夷三族、車裂、剖腹、腰斬等，手段駭人聽聞，還有各族“斬人肢體，鑿其肌膚”的體刑。慣于運用囚犯勞作，修長城，造行宮，致使民不聊生，“行走奔于野”正是徒刑運用的真實寫照。

在秦統一六國之后，戰爭依然在局部存在，但國家不再處于緊急狀態，而為應對激化的社會矛盾，依然采用適應緊急狀態的刑事法律制度，甚至制定更嚴酷的法律，導致了“蒙罪者眾，刑戮相望于道”的結果，對維護社會穩定也是極為不利的。以致激化了社會矛盾，最終導致秦朝的滅亡。

后世繼承了秦律中的大多數刑罰方式，并逐步廢除過于殘酷的刑罰方式，最終形成了“笞、杖、徒、流、死”封建制五刑，可以說，秦代的刑罰方式是封建制五刑的雛形。